狐吟

当今天最后的一丝晨光照进她的窗口，她笑了。
她是一个脸上长着痘疤，不美却眼角有着自信和温柔的女孩。在别人眼中的她就是这样，这个与我一起同生共死过的好姐妹——莫琅。
序

很多事情明明她不喜欢，可是我不明白每一次她总是保持沉默，或是小小声地说着：“不好……”（别人怎么可能听得到她说啥……这孩子……），然后任由别人一点点的把她身上的东西带走借走或是默默地为别人做一些本来不应该是自己本身该做的事情。这一点，莫琅让我很气结。她的能力明明很强大，如果她愿意，整个世界的生命愿意聆听她甜美得能安抚伤口的祈祷歌声，甚至为她屈服。但是，却竟然为几个寿命短小的人类舍身忘己，不断地忍耐。人儿那一声声的嘈杂，和无谓又酸又甜又苦的感情让我烦躁。
这一切，我很不明白。
“你也是人类，为何不明白？”莫琅神秘莫测地呵呵笑着问我，她在我的面前才有那么一点世上最强祭司的模样。
“最好是啊，我们的寿命能力比他们长多十倍不止。我们还算人类吗？”我讽刺地说道。
“为何要忍耐他们？闭上眼睛，不去理不去看不去听不就行了吗？为何如此强大的你还是要想办法进入他们的世界？”我忍不住生气地问道，这些年我一直对于那些人对待莫琅的态度看不过眼，卑贱的人怎么能如此在背后说她？自闭？多管闲事？你们把一向温柔的莫琅当成什么了？
“谨，……你知道的，他不是别人。他们也不是别人。”莫琅苦笑着望着我，转过了身，走了。
“风翼！你……”我急口喊道，莫琅瘦弱的背影抖了抖。冷冷的声音从她那里响起，我内疚得停住了追逐她的脚步低下头。
“谨，我的真名……你不配用它来叫住我将要继续走的路。”莫琅的声音远去，我罔然地望着她在我的眼前消失。

刚才，我又一次地生了谨的气。对不起啊，谨。希望你不会生我的气。但是，你知道吗？当你呼唤我真名的那一刻，那一瞬间我以为……我以为那个人回来了。狂喜的情绪一瞬间充满我的心灵，但下一秒想清楚了现实的残酷时……千年来刚治好的心，就这样的重新裂开，疼痛得如千万只蚂蚁在咬住那样。很痛。

莫琅无奈地苦笑。为何？为什么都已过了一世一千年，对于有关他的事，她永远放不开脱不开躲不开？她真的没办法照谨说的不去理不去看不去听。

千年前，她是一只狐。

就只是一只狐罢了。却对与她相伴旅行的魔王动了那么一点只有人类女子才该有的情。对于那时还名为风翼却迟迟没修成人身的自己，她一直都不曾认为陪了她许多年的魔王是她的夫。而王，也不会真的认她为妻。
魔狐殊途，他们只是恰当的时间遇上恰好能相伴走过千百年的伴，然后就此一起相扶着走下去罢了。漫长的旅途，王就只是那样默默的抚摸着她身上银白的毛，风翼也默默的用她的利齿轻轻地咬着王的衣角，两人相望无语，向着夕阳落下的方向慢慢地走去，继续他们的旅程。

某日，魔王遇见了一位人类女子。那女孩一身鹅黄色的衣裙，澈蓝的眼睛如水。风翼抬头看了看魔王身边的她。尖长的狐嘴牵起了嘴角微笑。

“王，这女孩好美。”依那女孩的容貌来说只算清秀，可是风翼透过了她的眼睛，看出了那女孩内心的美。她的心，就像温暖的阳光那样美。魔王听了只是笑了笑，和风翼为那女孩留了下来。那段时光，魔王的笑容越来越多，然而一直呆在他身边的风翼就那样看着魔王带着那女孩到处游玩。
“我应该不是爱他吧！不然我怎么对眼前的爱着别人的他毫无感觉？”风翼懒洋洋地心想，用长长的尾巴闭着目微笑着睡了。
可是，人类的寿命不长。才几十年，人类女孩那美丽的蓝眼很快地就闭上了，永远也不会再次睁开。
女孩死去的那一刻，王没多说什么。可是翼还是不安地转头望了望魔王。冷淡的表情，充满血丝的眼睛，王若无其事地走出了他们三个已住了８０年的简陋木屋。
那一年，烽火连战，众生涂炭。人类的痛苦叫喊，悲痛的哭声仿佛都是为那逝去的女孩奏起的哀乐。鬼魔乱舞，瘟神到处大摇大摆地游走，众神天仙伤痕累累。躲了几千年，身为魔族的王他还是没躲过心中的心魔和天性使成的杀欲。她死了，他要这个世界跟着陪葬！
翼默默地看着满身血的王。银白色的狐，那双狭长的碧绿狐眼平静地在她的左脸颊上滴落下一道清泪。
她以为对魔王的感情完全没爱的混杂，结果呢？不然为什么看着他的痛苦，她的心却那么的受伤？
千万年的寿命，枯燥的时间，好不容易某道光带来了一丝色彩。才不过短短一瞬间的温暖就被夺走，无法再次找回。魔王恨，他恨这无边无际的寿命，恨这漫长的岁月，恐惧这个陌生的千年来第一次得来的“不舍”和“悲痛”的感觉。这一切，翼都看到了。她的狐心一直在为他流泪。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翼抬头望着天上那正在冷酷注视一切的弯月，白光包围着她。银白的长毛幻化成雪白的衣裳，后腿逐渐拉长，她化成人身。
疯狂了的魔王怔怔地望着已化为人身的翼，有那么一霎那清醒了过来。
“翼？”
化身成人的风翼，竟是和那年少的时期时的人类女孩如此地相似。
“翼，……我该怎么做？”魔王望着底下因为他而失去生命的亡魂和罪孽。他已经罪恶满贯，接下来的几万年，他永远要背上这一身千万条命的债和内疚。

风翼一身银白的衣裳，她温柔的望着不如以往那般强大的魔王，张开她嫣红的唇唱起向上天祈求的歌。

“翼，你？！”魔王惊怔了，他面前与他相伴走过多少年的狐第一次化人居然运用了那么强大的祈术，硬是背起了他所犯下的罪债。“翼，住手！”魔王大喝，向前抱住了雪白的裙开始被“罪”沾上血的风翼，他要阻止这只狐，她根本没有必要为他做到如此的地步。可是，她却继续平静地唱歌，歌声上达天听，不会停止。

“王，你的迷茫让你痛苦。我不想你继续这样。所以我帮你下了决定。”翼清冷的脸容笑了，双手合拢向天发出了刺眼的白光。

王，我把你的生命收割，也把你对那女孩的记忆保留最美好的片段。你就投胎人身到她的身边去吧！

听见她传过来的密语，魔王的身体开始透明，他不敢置信地望着风翼逐渐疯狂的笑容和那股强大的力量慢慢地吞着他身上的魔力。还有，翼那决绝的决定。
他叹了一口气，一道蓝色的光丝从他身上被风翼的歌声引了出来牵连着她的裙角。
“我去追寻她了，你呢？翼，你怎么办？”时间过了千年，这个时候他才迟迟地发觉，眼前的她在他的心中的位置根本不亚于那个女孩。魔王抱着风翼的双手更紧了，可是这时翼却冷冷地推开了王。

“算了吧，魔王。”

“别以为自己真的很重要，这世上没有谁失去谁就活不过的道理。”翼淡淡地说道。

望着开始因为背上“罪”而疯狂的风翼，魔王想伸出手拉住她。可是，风翼却从背后拿出镰刀一刀斩断了那与她裙角相连的蓝色光丝。

魔王消失了，依风翼所安排地投生为凡人。
留下一人的翼，背对着身后满天的亡魂和前来讨伐的天兵妖精，还有闻事赶来的友人“谨”她很狂野的如疯子地狂笑着，望着眼前正在为她担心的人。她不需要同情也不需要承诺……有别人的相伴的那段时间她当然开心。但是，失去谁，不代表她就无法继续存活。她还是能挺胸抬头继续走着寂寞的路，孤身一人的路真的没啥好难走的。就算她的心正在流眼泪，她依然用长久的时间去抹干，然后若无其事地挂着微笑地继续走……
“你要幸福喔，不然前面一大堆的债我就白背上来了。”翼戏虐地喃喃说着，仿佛换了另一个人。伸手就吞下准备好的绝情丹，拿起了手上的镰刀对着那群亡魂和天神们。
绝情丹，绝了她对魔王的情却不失去关于他的记忆。
从今以后，她风翼改名为莫琅。对于魔王她将毫无爱情可言，她对以后转世的他只有守护者、朋友才该有的情感。
“翼，你太无情，太残忍。就因为你温柔的决定，残忍地绝了他对你的情，对自己爱的无情。完全不给自己给他留个后路。你怎么能够这样？”谨皱眉说道。
“……这是我的决定，与你无关。”翼扬起镰刀对着冲到前面的天神们冷冷地说道。“来吧！”
银白色的镰刀开始嗜血。


后记

她怎么会又梦见几千年的往事？莫琅猛地张开眼睛，她的脸颊却爬满泪水。都怪谨昨天突然失口喊了她失去很久的名字，偶然地勾起她那段回忆。莫琅摇摇头，苦笑地爬起了床。对了，她忘了今早要把室友小桑叫醒呢！小桑今天可是要和全校最帅的廖学长约会呢！
“小桑！小桑！快起床，都九点了。别再睡了。”莫琅笑着推了推上铺睡着的黑发女孩。
小桑睡眼松惺地眯开眼睛，望着莫琅那温润的脸许久。
梦里碧绿的狐眼和莫琅温柔的眼神重叠。
“翼……”小桑晃神地轻轻喊道，两位女生相望许久……
“傻妞，你还没睡醒啊？翼？你在喊谁？”莫琅噗滋地一笑，把小桑给推进洗手间梳洗了。小桑苦思刚刚失言的原因，毫无印象地摇摇头。只好听莫琅的劝，换上了衣服就下楼见她的廖学长了。
莫琅在窗边注视楼下小桑离开的背影，微笑地伏在桌上睡着了。
这次，她会做一次很美很美的梦。（ＥＮＤ）